这话一出,宛妃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慈悲的模样。
王太医则是暗暗松了口气。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皇帝的妥协,是父子亲情的体现。
只有太和帝自己知道,这不过是一个缓兵之计。
一个画给将死之人的,永远不可能兑现的大饼。
只要你好起来?
你还能好起来吗?
你不过是回光返照,只有三五日的活头了。
朕的承诺,你听得到,却永远也等不到了。
床上的陆准,听到太和帝的承诺,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了巨大的光彩。
“父皇……”
他的嘴唇哆嗦着,像是难以置信。
“您……您说的是真的?”
“君无戏言。”
太和帝看着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谢……谢父皇。”
陆准的眼中,竟然滚出了两行清泪。
他挣扎着,似乎想再说些什么。
可那口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彻底泄了。
他的头一歪,整个人软软地倒了下去,双目紧闭,彻底失去了意识。
“准儿。”
太和帝惊呼一声,心中却是一沉。
不会吧,这就死了?
“殿下。”
王太医和一众太医,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扑了上去。
施针,喂药,诊脉。
整个偏殿,再次陷入了一片手忙脚乱的混乱之中。
宛妃站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心中却在疯狂地呐喊。
死吧,快死吧。
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许久,王太医才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他走到太和帝面前,跪倒在地。
“陛下,殿下他……他暂时无碍。”
“只是方才情绪激荡,又听闻陛下恩典,心神俱泄,这才昏了过去。”
太和帝松了口气,随即又皱起眉头。
“那他……还能撑多久?”
王太医的脸上,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陛下,殿下如今,已是油尽灯枯之相。”
“脉象微弱,若有若无,全凭一口气吊着。”
“臣等……臣等实在是无能为力。”
“将他放回床上,好生看着吧。”
王太医的声音,充满了绝望。
“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了。”
听天由命。
太和帝咀嚼着这四个字,心中百味杂陈。
他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
他看着床上那个面如金纸,气息微弱的儿子,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准儿啊准儿,你可一定要给朕多撑几日。”
“朕的大雍江山,现在,可全靠你了。”
胡荣盛听得心惊肉跳,陛下这是想明白了。
可想明白了,又有什么用。
这个局,是阳谋,是死局。
就在这时,宛妃扭着水蛇腰,端着一碗参汤,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陛下,您也累了一天了,喝口参汤,润润嗓子吧。”
她的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担忧。
太和帝看到她,眼中的怒火,瞬间找到了宣泄口。
“滚。”
他一把挥开宛妃递过来的参汤。
“哐当。”
精致的白玉瓷碗摔在地上,跌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