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荣盛的脚下有些发飘,捧着盒子的双手却稳如磐石。
他自己都觉得好笑,这辈子头一回,觉得一个木头盒子,比自己的脑袋还重。
再次回到偏殿,里头的空气仿佛都凝住了。
太和帝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盒子,眼神里混杂的东西太多,怨毒,不甘,还有一丝……认命?
他抬了抬手,似乎想摸一下,可那只手只抬起一半,就重重地砸回了床榻上。
完了。
他心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给他……”
太和帝的声音像是破锣,从喉咙深处挤出来。
胡荣盛不敢耽搁,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弯着腰,将紫檀木盒举到了陆准的面前。
陆准没接。
他的视线越过木盒,落在龙榻上那张灰败的脸上。
“父皇?”
太和帝眼皮都没抬,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嗬嗬声,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只剩下最后一点不甘。
他费力地抬了抬下巴,算是应了。
陆准这才慢条斯理地伸出手,接过了盒子。
“咔哒。”
一声轻响,盒盖打开。
那枚传国玉玺就这么静静地躺在明黄色的绸缎上,温润的白,映着惨淡的烛光。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这八个字,现在看着,倒像个天大的笑话。
陆准伸出手指,在冰凉的玉身上轻轻摩挲了一下。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平静得让人心头发慌。
“胡荣盛。”
陆准的声音很轻。
胡荣盛一个激灵,几乎是抢着答话:“殿下,老奴在!”
“册封皇后的圣旨。”
陆准的语速不快,却像锤子一样,一字一顿地砸在胡荣盛心上。
“金册,凤印,一样都不能少。去办吧。”
“是!是!老奴这就去!这就去!”
胡荣盛点头如捣蒜,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生怕走慢一步,这位新主子就改了主意。
也好,也好,至少这第一件事,是件喜事。
他心里这么安慰着自己。
殿内,太和帝眼睁睁看着胡荣盛那条老狗跑得比兔子还快。
眼睁睁看着陆准,像摆弄一件寻常摆设一样,把玩着那枚玉玺。
他想骂,想吼,却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原来,当一个看客是这种滋味。
看着自己的江山,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奴才,全都成了别人的。
“拿笔墨来。”
陆准的声音再次响起。
候在门边的小太监,手脚麻利地将笔墨纸砚端了过来,放在床边的小几上。
陆准竟然自己坐了起来,拿起笔,饱蘸浓墨,在一张空白圣旨上龙飞凤舞。
笔尖在圣旨上游走,墨迹淋漓,竟是说不出的挥洒写意。
太和帝死死地盯着,看着那只不久前还“无力”垂着的手,如今却稳得能穿针引线。
他忽然很想笑。
笑自己这个皇帝,当得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很快,一封圣旨写好了。
陆准看也没看,直接拿起玉玺,对准了圣旨的末端,重重地按了下去。
鲜红的印泥,盖在了明黄的圣旨上,像一滩血。
“传旨。”
陆准把圣旨递过去。
小太监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哆哆嗦嗦地伸出双手去接,那明黄的卷轴在他手里,烫得像块烙铁。
“去东城门,当着李天和,还有他手底下所有人的面,念。”
陆准的语气很平静,可小太监听着,却觉得比阎王催命还可怕。
“奴……奴才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