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准拿着筷子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
他缓缓地，将那根沾着米粒的筷子，放回了碗上。
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福宁以及那群宫女太监连呼吸都忘了，只觉得后脖颈子一阵阵地发凉。
他们都以为，下一刻，陆准就会暴怒而起，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皇子，当场掐死。
血溅当场。
然而，陆准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怒气。
他甚至，还笑了。
那笑容很淡，带着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玩味，就像是，看到了一件很有趣的玩具。
他看着对面那个，一脸天真无邪，嘴边还沾着饭粒的弟弟。
“你想让九哥死？”
陆准的声音很轻，很柔和，像是春风拂过湖面，听不出一点波澜。
可越是这样，那些宫女太监就越是害怕。
他们跟在陆准身边，太清楚这位主子的脾气了。
他越是平静，就说明，他心里的杀意，越是沸腾。
陆志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险。
他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嗯。”
“哦？为什么？”
陆准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单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那感觉，倒真像个准备听故事的哥哥。
“母妃说你是坏人！”
陆志的嗓门大了起来，好像这样能更有底气。
他努力地仰着小脑袋，把从他母妃那里听来的话，一字一句地往外蹦。
“母妃说，父皇的病就是你害的，父皇的龙椅也是你抢的！”
“她说只要你死了，父皇就能好起来！”
“父皇好了，就能上朝，我……我也就能当太子了。”
这话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仿佛他嘴里吐出来的，就是这天底下最颠扑不破的真理。
福宁的眼皮狠狠一跳，后背的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我的小祖宗哎！
你这是生怕九爷找不到由头，去收拾你那个没脑子的娘吗？
“呵。”
陆准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竟真的伸出手，慢条斯理地，捻掉了陆志嘴角沾着的那粒白饭。
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瞧你，吃饭跟小花猫似的。”
他把那饭粒在指尖碾了碾，才又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恍然。
“原来是这样……”
“你想当太子？”
“想，母妃说了，只要我当上太子，以后就能当皇帝了，到时候就再也不用读书了，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
陆志的眼睛都亮了，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好事。”
陆准赞许地点点头，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
“有志气。”
他放下茶杯，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九哥帮你。”
陆志的眼睛瞪得溜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真的？九哥你帮我？”
“当然。”
陆准看着他，脸上那点笑意，不知怎么就让人觉得后背发毛。
“不过这太子，可不是光想就能当的。”
他用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这样吧。”
“从明天起，你就搬去尚书房住。”
陆志还没反应过来。
“本王给你请全天下最好的太傅，教你治国安邦。”
“每日辰时起，亥时歇。天不亮就得起，天黑透了才能睡，懂吗？”
“《论语》、《孟子》、《大学》、《中庸》，这些圣人经典，每天都要讲，每天都要背。”
“对了，还有《孝经》和《礼记》，这两本，必须倒背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