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准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道惊雷在柳阔的耳边炸响。
柳阔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他那张肥胖的脸上血色尽褪,惨白如纸。
“陆……陆准……”
柳阔的喉咙里挤出两个字,肥硕的身躯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冷汗顺着他层叠的下巴往下淌,浸湿了华贵的将领袍服。
“你不是在南城么?熔炼炉……”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一个可怕的念头让他如坠冰窟。
他猛地扭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城墙上的钱谭。
“钱谭!你这个狗东西!你竟敢背叛本将军!”
柳阔指着钱谭的手指都在哆嗦,那张脸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
城墙上的钱谭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咧开一个讥讽的弧度。
“柳将军,事到如今还没弄明白?”
“我钱谭的主子,从来就只有殿下一人。”
他顿了顿,眼神里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
“至于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功劳,我们怎好意思不收?”
“你……”
柳阔胸口剧烈起伏,一口气没上来,险些当场昏死过去。
他终于明白,自己从头到尾就是个跳梁小丑,自以为得计,实则一步步都走在别人铺好的死路上。
“放箭!给我放箭!”
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吼。
“射死他们!把城墙上的人都给我射成刺猬!”
然而,他身后的北地士兵早已魂不附体。
这狭小的瓮城此刻就是一口烧得滚烫的铁锅,而他们就是锅里的活鱼。
头顶上密密麻麻的箭矢在火光下泛着幽冷的光,仿佛随时会落下,将他们扎成筛子。
兵器碰撞和人群推搡的混乱声中,夹杂着压抑不住的哭腔。
别说拉弓对敌,许多人连站都站不稳了。
城楼上,陆准静静地看着下方这出闹剧,眉头微微蹙起。
“吵死了。”
他侧过头,对身边的呼延休轻声吩咐。
“让他闭嘴。”
“是,殿下。”
呼延休应声,眼中杀机一闪而过。
他从箭囊中取出一支狼牙箭,动作不疾不徐,张弓搭箭,弓弦被拉成一轮满月。
“嗡——”
弓弦震响。
箭矢脱弦,撕裂空气,发出一声尖啸。
“噗。”
闷响声传来,那是箭簇洞穿皮肉筋骨的声音。
正手舞足蹈叫骂的柳阔,话音戛然而止。
巨大的力道将他肥胖的身体整个从战车上掀飞出去,重重砸在冰冷的石板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划破夜空,凄厉至极。
柳阔捂着血流如注的右肩,在地上痛苦地打滚,沾了一身的尘土和血污,哪还有半分主帅威仪,活像一头待宰的肥猪。
钱谭饶有兴致地探出半个身子,冲着下方喊道:“柳将军,地上凉,可别着了风寒。”
整个瓮城,瞬间死寂。
只剩下柳阔压抑的痛哼和粗重的喘息声,在每个人的耳边回荡。
所有北地士兵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城墙之上那个如同神魔一般的白发男人身上。
他们的眼中充满了敬畏和恐惧。
陆准没有理会那个在地上哀嚎的柳阔。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城下那一张张写满了惊恐和茫然的脸。
他开口了。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将士们。”
他没有用“逆贼”,也没有用“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