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里,火药味浓得呛人。
呼延休和赵文辉两个人几乎要顶上牛,一个喊打,一个喊穷。
“打?拿什么打!”
赵文辉的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呼延休的络腮胡上,“呼延将军,您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
他指着外面,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府库里每一粒粮食,都是王爷带着咱们拿命换回来的,那是几十万张嘴的活路!新兵蛋子连铠甲都凑不齐,刀枪五花八门,就这么拉出去,跟拿人命去填有什么区别!”
说完,他一甩袖子,转向主位上的陆准,一张老脸皱成了苦瓜。
“王爷,咱们的根基在辽东,在民生啊!攘外必先安内,咱们先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等兵强马壮,别说一个小小的倭寇,就是把那高丽囫囵吞了,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放屁!”
呼延休是什么脾气,当场就骂了出来,“赵文辉,你个算账的懂个什么!等咱们兵强马壮?黄花菜都凉了!”
他瞪着一双牛眼,“到时候倭寇占了高丽,在鸭绿江边上安营扎寨,天天派人过来恶心你,你这日子还能过安生?”
“锵”的一声,他竟是直接抽出了腰间的弯刀,哐当一下插在了桌面上。
“兵,是在血水里滚出来的!”
“王爷,末将请为先锋!给我三万兵马,三个月内,我提着那倭寇头子的脑袋回来见您!”
苗勇在一旁听得一个头两个大,赶紧清了清嗓子,出来打圆场。
“王爷,二位大人说的,其实都有各自的道理。”
“只是出兵这事儿,干系重大。依下官看,不如……咱们先派一支精锐,去鸭绿江沿岸布防,静观其变?一来可以防备倭寇过江,二来也能探探高丽和倭寇的虚实,再做打算。”
他这话说得是稳妥,却也平庸至极。
话音一落,议事厅里又嗡嗡地吵了起来。
有人觉得赵文辉说的对,发展才是硬道理。
有人支持呼延休,觉得必须把战火烧在国门之外,打出威风。
也有不少人认为苗勇的法子老成持重,可以一试。
陆准始终没说话,只是用食指,一下一下,轻轻敲着桌面。
“咚……咚……咚……”
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尖上。
终于,敲击声停了。
整个议事厅,瞬间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你们的格局,还是太小了。”
陆准的声音不高,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他站起身,慢步走到那副巨大的堪舆图前。
“赵文辉。”
“臣在。”
“你只盯着府库里那点存粮,怎么就没看到,整个高丽,都是咱们的粮仓?”
“倭寇烧杀抢掠,那些高丽的王公贵族,会把他们搜刮了百年的金银财宝藏在哪儿?我们以‘援助’之名,过去收一些‘军费’,很合理吧?”
赵文辉的眼睛瞬间就直了。
对啊!打仗……还可以这么算账?
这哪是出征,这他娘的是去抢……不,是去发一笔天大的横财啊!
陆准的手指,又滑向了呼延休。
“呼延休。”
“末将在!”
“你就想着提人头回来,痛快是痛快了,可你想过这人头能换来什么吗?”
“高丽的兵,软脚虾,正好给我们的新兵练胆子。”
“倭寇的刀,够锋利,正好拿来给我们的兵器开刃。”
“这一仗打下来,能喘着气回来的,才是我辽东真正的百战精锐。”
呼延休也愣住了,他只想着砍人,却没想过,这仗……还能这么打?杀人还能附带这么多好处?
最后,陆准的目光落在了苗勇身上。
“苗勇,你说的唇亡齿寒,是对的。”
他顿了一下。
“但,唇亡了,我们为什么不能自己长出一副更锋利、更坚固的牙齿?”
他伸出手,在地图上,属于高丽的疆域上,重重地画了一个圈。
那动作,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贪婪与野性。
“帮高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