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井宗久僵在原地,像一尊被风化了千年的石像。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脚边那颗人头。
那张年轻的、因为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他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他唯一的孙子,是他今井家唯一的血脉,是他准备用来继承这偌大家业的宝贝疙瘩。
现在,就这么像个烂掉的瓜一样,被人扔在了他的脚下。
“雄……雄太……”
他的嘴唇哆嗦着,发出了两个破碎的音节。
一股腥甜猛地从喉咙里涌了上来。
“噗。”
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溅红了身前那张名贵的黄金矮桌。
整个黄金茶室,死一般的寂静。
三十几个脑满肠肥的豪商,此刻全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个个脸色惨白,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看着那个站在茶室中央白发如雪的年轻人,眼神里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陆准的脸上却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他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甚至还有闲心,拿起旁边桌子上一个镶满了宝石的金杯在手里把玩着。
“你就是今井宗久。”
陆准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今井宗久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双原本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眸子,此刻已被血丝和疯狂的恨意所填满。
他死死地瞪着陆准,那眼神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
“你……杀了我孙子。”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互相摩擦。
“哦。”
陆准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你说那个在地上尿裤子的废物。”
“那不是本王杀的。”
他用下巴指了指自己身后那个像影子一样跪在地上的松本。
“是他杀的。”
“本王只是给了他一把刀而已。”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今井宗久的心上。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那个孙子在外面都干了些什么混账事。
可他不在乎。
在他看来,那些平民的命跟蝼蚁没什么两样。
死了也就死了。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
今天,会有人为了一个蝼蚁的命,来向他、向整个堺港兴师问罪。
而且用的是如此血腥、如此残忍的方式。
“为什么。”
今井宗久的声音在发抖。
“我们堺港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无冤无仇?”
陆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轻轻地笑了一声。
他放下手里的金杯,缓步走到了今井宗久的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在整个倭国都能呼风唤雨的财富之神。
“本王想来就来了。”
“这个理由,够不够?”
霸道。
不讲道理的霸道。
今井宗久被他这句话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那张惨白的脸上青一阵紫一阵。
他身后的那些豪商更是吓得魂不附体。
他们终于明白了。
眼前这个男人,不是海盗,不是大名。
他是个疯子。
一个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
“你……”
今井宗久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悲痛和愤怒。
他知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他必须稳住这个疯子。
“阁下既然来了,就是客。”
他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有什么要求,你可以提。”
“只要我们堺港能办到的,一定满足。”
“只要你能放过我们。”
他这是在服软了。
那个不可一世的堺港笔头,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选择了妥协。
他身后的那些豪商也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纷纷点头附和。
“是啊是啊,大人,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钱,我们有的是钱。”
“只要您开口,黄金万两、十万两,我们都给。”
在他们看来。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是钱给得还不够多。
然而。
陆准听了他们的话,脸上的表情却变得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