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斥候一说完,中军大帐前头,风吹着旗子的呼啦声都好像被掐住了脖子。
死寂。
好半天,才有人像是刚回过神来,低声跟旁边的人问了句:“他刚说啥?喷火?”
“还……还有毒烟。”
这都什么跟什么?唱大戏呢?
“哈!”
呼延休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先是短促地笑了一声,紧接着那张黑脸就涨成了猪肝色,一口浓痰“呸”地吐在脚下草地上。
“放你娘的屁!”
他指着那斥候的鼻子就骂:“你小子是不是喝马尿了?大白天的,说什么胡话!”
骂完,他“哐当”一声,转身对着陆准单膝跪下,拳头捶在胸甲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王爷!这帮草原软蛋就会玩这套!编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不就是想吓得我们不敢动吗?”
“什么昆仑奴,什么鬼军,我呸!”
他脖子上的青筋跟蚯蚓似的鼓着,唾沫星子喷得老远。
“末将愿立军令状!就给我本部那三千骑!三天!”
“只要三天!末将保证把那帮不知是人是鬼的玩意儿,脑袋全拧下来当夜壶!让他们尝尝,爷爷们的马刀到底该往哪儿捅!”
他现在只想打一仗,打个大胜仗,把之前部落背叛丢掉的脸面全都挣回来。
陆准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明白呼延休这头草原狼王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来舔舐伤口,来重新竖起他的獠牙。
况且,也确实需要有个人去前面探探路,看看那个新可汗神木真和他的“鬼军”,到底是个什么成色。
“好。”
陆准终于开口道:“本王就给你这个机会。”
“命你率本部一万铁骑,即刻出发,为全军先锋。”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
“但你记住了,你的任务是侦察,是试探,不是决战。”
“发现敌军主力,立刻后撤,不准恋战。”
“违令者,斩。”
“末将遵命!”
呼延休兴奋地吼了一声,脸上是那种猎人看到猎物时的表情。
在他听来,王爷最后那句话不过是例行公事的警告罢了。
凭他草原狼王的名号,凭他手下一万跟着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弟兄,这片草原上,除了王爷的虎贲军,他谁也不放在眼里。
他对着陆准重重一抱拳,猛地调转马头,长刀向前一指。
“儿郎们!”
“随我,杀!”
“嗷——”
一万草原骑士发出狼群般的嚎叫,催动战马,化作一股黑色的龙卷风,卷起遮天蔽日的尘土,脱离大军,向着草原深处扑去。
陆准目送着那片烟尘远去,久久不语。
“传令。”
“大军原地扎营,构建防御工事。”
“炮兵阵地向前推进五里。”
“所有火炮,准备战斗。”
他身后,赵尔炎和苗勇都愣住了。
“王爷,咱们不跟上去?”苗勇忍不住问,“呼延将军虽然勇猛,可那性子也太急了,万一……”
“他不会中埋伏的。”
陆准打断了他,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会的,是把敌人的埋伏圈给活活撕碎。”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他们解释。
“本王就是要他去闹,去冲,去杀。”
“他闹得越凶,动静越大,那个躲在后面的神木真,才会着急,才会把他那些藏着掖着的家底一张张亮出来。”
“而我们,就在这儿等着。”
“等着他自己走进咱们大炮的射程里。”
赵尔炎和苗勇对视一眼,没再做声。
他们本以为王爷是放任呼延休去冒险,现在才明白,王爷这是把呼延休当成了一块又肥又香的诱饵,等着钓出那条最狡猾的饿狼。
王爷的心思,果然不是他们能猜透的。
……
两天后。
草原深处。
呼延休和他的一万铁骑,如同一把烧红的刀子,狠狠地捅进了草原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