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寿走到钱谭面前,将那几张玻璃的图纸,重新铺在他眼前。
“钱大人,你算盘打得精。你来算算,要是咱们在苏州城,盖起一座谁都没见过的,像水晶一样亮堂的屋子,会是什么光景?”
钱谭猛地抬起头,愣住了。
他看着图纸上那些他根本看不懂的构造,又看了看福寿那张笑眯眯的脸,脑子里仿佛有道雷劈了下来。
“他孙胖子断咱们的土路。”
福寿的折扇“刷”地一下打开,遥遥指向工地深处那几个新搭起来的,造型古怪,和烧水泥的窑完全不同的新炉子,“咱们,就给他开一条天上的路!”
“传令下去,水泥的生意,先放一放!”
“让所有的工匠,把手里的活儿都停了,给咱家烧一样新东西!”
福寿的声音不高,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钱谭心上。
“烧琉璃?”钱谭下意识地问。
“不。”
福寿脸上的笑容,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光彩。
“是比琉璃,还要亮一百倍的,玻璃!”
孙得利最近心情很不错。
他盘着手里那对油光锃亮的铁核桃,听着手下管事的汇报,嘴角那两撇八字胡得意地翘了起来。
“大掌柜,您这招实在是高!”
一个尖嘴猴腮的管事谄媚地笑道,“原料一断,官府一压,那‘北极星’现在就是个空架子,工地都停了好几天了。城里都传遍了,说那两个北地佬是纸糊的老虎,一戳就破。”
“哼,跟我们天南商会斗,他们还嫩了点。”
孙得利抿了口上好的龙井,慢悠悠地说道,“晾他们几天,等他们把带来的银子烧得差不多了,自然会哭着喊着回来求我。到时候,就不是五十万两能解决的了。”
他已经盘算好了,等那两个傻子山穷水尽,他就用十万两,不,五万两,把那水泥方子和地皮全都盘下来。
这事儿,他熟。
然而,他这份得意,并没能持续太久。
七天后,一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苏州城的大街小巷。
城西那家半死不活的“北极星”商会,又有了新动静。
他们没再碰那些灰扑扑的水泥,反而在工地最显眼的位置,盖起了一座……小巧玲珑的屋子。
一开始,没人把这当回事。
可当那屋子搭起框架,围观的人们渐渐发现了不对劲。
这屋子的墙,竟然大半都是空的!留出了一扇扇巨大的窗户,比寻常人家的门还大。
“这帮北地佬莫不是穷疯了?墙都不砌,留这么大的口子,打算冬天喝西北风?”
“我看是没钱买砖瓦了,在这儿故弄玄虚。等着瞧吧,过几天就得卷铺盖滚蛋。”
街头巷尾的议论,并没有持续太久。
三天后,当工匠们抬着一面面巨大的板子,小心翼翼地往那空荡荡的框架上安装时,所有看热闹的人都闭上了嘴。
那是什么东西?
澄净,透亮,平整得像一面静止的湖水。
阳光穿过它,几乎没有半分阻碍,将屋子里的一桌一椅照得清清楚楚,仿佛伸手就能摸到。
“琉璃?不对……哪有这么干净的琉璃!”
人群中一个见多识广的老师傅失声喊道,“寻常琉璃又浑又绿,还尽是些疙瘩气泡,做个小碗都费劲!”
“天爷!快看!那墙……那墙是透的!”
随着最后一块被安装到位,整座小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宛如神迹。